老四死讯传到幽州是十月间。胡天十月早已是天寒地冻,彼时皇帝才一年到北,一场夜里奇袭时候中了箭不当心落河里,烧还没退,迷迷糊糊听见这消息还以为是幻听。
“殿,此乃邸报,当没有假的。”赵殷在中帐才查过了粮草储备,将京中传来的信念了来,“我们在幽州慢了半月,四殿是九月中薨的,如今陛追赠了惠王的名号,祔葬裕陵。”
“该多用些再来的。”燕王指了指殿,“何必如此挂心?禁中法度严谨,消息飞不去。更何况,太公而已。”
“不缺也需省着些花销。”本是想打趣两句,没想到赵殷反顺着几分愁来,“家中封爵要撑排场,总少不得礼尚往来;老大自幼不好,时常要延医问诊,有时碰上药材难寻,多少金银也抵不得一回;老二倒还算省心些,可也是个顽劣的;加上前两年为躲朝中……”他终于意识到这事不好同面前人说,尴尬住了,“就是女侍聘来也是一笔花销,还有未来分家,孩们阁……”
“就当我是年纪大了,慈悲为怀,行不行?”皇帝低声笑,一想起来什么似的,“阿斯兰不会还在栖梧吧?”先前没送他回去,不好他还在用酒饭。
这哥哥,还北方有佳人。皇帝这便想拉他回来也不好发作了,好没奈何,“回栖梧去。”
云来,“殿里湿气重,后阴冷,明日去多领些炭火,谢长使仍旧回他本殿去住,不必再来了。”
军中少炭火,两个主将也不过拥着一个炉又是取又是煮茶烹。赵殷挪了坐垫去榻边坐,才,“沈淑女若保着惠王妃的名号也并非全无好。殿,惠王既薨了,她正好以此作筏离了名利场,还能有每月的俸银。虽不多,也足够她过日的。”
“嗯,和侍疾有功,回去朕库房挑几件玩意儿回去。年节底的,也该穿得喜庆些。”皇帝慢声,一面同燕王往外去,顺手招了如期,“你先回栖梧去,叫他们添了灯火,再烧些肉作夜宵。”
“又没旁人在侧,殷哥怕什么。”少阳王只笑,“为躲朝中士族攻讦,只好个阿兄似的纨绔弟,为名门贵胄的国公世反不顾德行名声聘女侍,好装贪财好的卑猥样……韬光养晦,以退为——算来还是我行差踏错,连累近臣。”她叹了气,“如今老四就这么没了,虽事发突然,却也算好事,后应当是起不了大浪了。”
棉被厚重,压得人不过气。
燕王闻言眉微挑,袍袖上扬了些许,又放,仍旧覆在另一只袖上。
也不知他何时炭盆里的,变戏法儿似的瞧得少阳王瞠目,“好东西我可不客气了,定不说与他人知晓。”才从火里取来的栗手,两人拿衣袖隔着一通乱乱丢才总算囫囵喂嘴里,“呼……好好…
看着也是个年轻气盛的将军,说着话来倒像是持宅多年的老宗君。少阳王被这想法逗得笑了一声,随便问:“殷哥怎么一说到此反畏首畏尾的?国公府缺银钱了?”
“沈寺丞的长女不是刚定了老四府上……她怎么办呢……”少阳王在榻上翻了个,仰面盯着帐,“沈熹就这么一个独女,这我不在京里,也不好面保他将婚事退了去。”
“是,同郎君说一声。”随云到底是谢长风边跟了多年的老人,听见什么都是一般神,慢条斯理应了话,又领着底人添油掌灯。能作若无其事也是一种本事……燕王眯着睛瞧了瞧,室里没什么多余的声音,外渐次了灯亮起来,却仍旧有些昏暗——自是比不过栖梧亮敞,透着死气。
燕王自抬脚登了车,“啊,那臣是不该跟着去了,耽误陛宵的罪名臣担不起,佳人难再得。”他径自放了车帘,“臣还是回上阳去——”侍从乖觉,听了地方便站起来,先行往北去了。
那人也该放心去了。
“殿也是一样,不必再提心吊胆了。”赵殷笑了笑,“熬过今冬明,北边要追草放牧,也就消停了。”他甚至从底炭火里夹几粒烤得火的栗,拿衣摆包着碎了壳儿,取里果仁来,“难得的好东西,从幽州城里来的,臣就这么几粒,殿可别教人晓得了。”
这炭火里混了些风的羊粪便,烧起来红似晚霞,也映得赵殷面如丹朱,一银甲熠熠闪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