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小月由薄妪那儿接过窝窝,手势状似莲花指,分明嫌恶,不愿以双手十指全然碰。常言:“饥不择”,一个自称从叔伯家到宋家别庄长年挨饿的人,能有闲心挑剔吃吗?何况馈赠来自她向人声言亲似一家的薄翁夫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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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一和赵野,赵野又:“小月的官话字正腔圆,像本土人氏。也就是说,这对师徒或这个团伙,老手来历和西域沾边,新手起码在大夏生长。”
原婉然坐在炕桌彼端,抚摸旁墨宝脑袋,望向赵野,:“幸亏你见多识广,心思又细,否则真教她害了……”她一阵后怕,把茸茸、呼呼的墨宝揽怀里抱紧,权当安抚自己压惊惊。
他的小婉婉每每面对他或大哥,无须任何言语,只消一记瞥视,从她清澈眸发的温柔光亮,便足够他们兄弟俩明白,自己在她中,是世间最最紧要的珍宝。
赵野:“有可能是蔡重,我套问小月谁雇她来,她答话不会卖主顾。那丫自认风紧,其实透了她收钱作买卖,确实是受雇而来,并非于私仇义愤找上我。”
赵野又和家人推敲小月的幕后主使,原婉然第一个想到蔡重。此人劣迹斑斑,先前害赵野不成,逃逸无踪。和他同伙的杜英生因为早教赵野整治得远离京城,倒不在嫌疑之列。
赵野迎视原婉然,“哪怕我寡见少闻,戡不破她自相矛盾,伪装伤势,临到她剖白私,也瞧来了。”
韩一断言:“她不是单枪匹作买卖,必定有人领撑腰。”
至于小月,装可怜还像模像样,表衷实在不行。她面上哀伤泪,中却无甚意,就是一个半大孩沉浸在想像的悲中作戏。无论她如何卖力表演,罗织的目标早已看清一切,置局外。
韩一:“我找西域的朋友打听。”
原婉然抚抚心,“幸好她虽有武功,却没动真格,害你命。”
小月的行止和原婉然太不相同。
“呜?”墨宝莫名奇妙,抬了原婉然。
原婉然对两个丈夫:“相公,那姑娘骂‘忽律律’,这是‘混帐’的胡语。若是老手调教座骑,他兴许和西域有渊源。”
虽如此说,最初双方林中遭遇,赵野并无十二万分把握全而退,面对小月张弓问破绽,不能不稍加敷衍。他权衡轻重,选择拆穿小月假伤把戏,绝不提她扮戏令人戏。
“对,她行事鲁莽,技艺半生不熟,这行闯江湖,不是有人罩着,找人接找活儿都难。再说她落地一会儿才想起打暗号呼唤座骑救驾,那座骑该是另有老手防患未然,预先调教。——真个本末倒置,要调教先该教人。”
赵野:“但我也有失算的地方。我没看小月怀武功,料度仅靠她那小聪明,得在宋家别庄耽搁一阵才能脱,还有额外工夫布置人手等她来。”
赵野思量小月血气方刚,又抓尖好,逃宋家别庄竟不远走飞,反倒气冲冲拦路打听事败原由。这人谋事不成已然满腔怒火,等知晓她在寻常应对都纰漏,无异火上浇油,作为她对的自己首当其冲要倒楣。
赵野:“那姑娘目前大抵还不会杀人勾当。她两次发怒拉满弓弦,一会儿便又松懈,足见并无伤人命意思。”
再者,小月声称宋家后宅明争暗斗,丫鬟动辄找她麻烦,她一边表态置事外躲清闲,一边再三公然接近外男表心绪,不仅不避嫌,简直生怕不能落人实。
也因为他存心教小月信服她作戏惟妙惟肖,教她不知亡羊捕牢,日后她这行行骗,不必造假伤,但凡老到些的人都不难看穿她演技浅薄,言行矛盾,从而更容易避祸。
时便起疑心。
反之,让小月误会她不巧撞上行人识破她造假法门,这才栽了跟,便不算太没脸,当可稍缓她怒气。小月火气少一分,他便少一分危险。